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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阳好似快要落了下去,村庄间的炊烟开始升起。
成群的佃农们正在卖力地埋头刈稻,矮小的身影消失在翻滚着的金色稻浪里。
在他们额头上的那些晶莹的汗水,顺着高挺的鼻尖落入尘土里。
干枯的稻草垛在梯田梯田间随意堆积着,看起来约莫有一人高。
而体态发福的地主们则坐在其背光处纳凉,正在谈笑风生中进行下棋。
尽管黑塔山上的天狼们近来作恶,然而他们却似乎对此显得毫不在意。
毕竟从他们的祖辈在此安居乐业时算起,至今已有二百余年了。
而今只不过是伤亡了几百个人,又有什么好在意的。
况且,打仗哪儿有不死人的?
平良城里的富家大室都是将门之后,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便吓破了胆。
至于寻常百姓眼见着他们继续逗鸟看戏,便也定下心来继续生活。
大户人家消息灵通,都尚未出逃,我们又有什么好在意的?
于是,一切都按部就班,小日子一如既往。
然而谁也不知道,前线的战事已然恶劣到何等地步。
因为驻守当地的长官为了安定民心,对城里百姓严厉封锁前线的消息。
至于兵团里真实的伤亡数目,如今却是百姓所听到的,还要多十倍有余。
平良城隶属于中雍府,坐落在陇右道的中南部。
此间依山带水,乃是一座远近闻名的军事重镇。凭借着玉衡山的出产跟优越地理位置,使得这里盛产萤石且富贾云集。
时任平良城守备的冯伯夷,正坐在城堞上举手搔首,独自饮着一壶浊酒。
他直直地望着山野间的累累尸首,眼里充盈着难以名状的忧郁。
至于通过石阶登上城楼的副守备张进,则缓缓走至冯伯夷的身旁。
他的半个身子笼罩在城楼的斜影里,火红色斗篷则在其后猎猎作响。
冯伯夷将酒壶递给了对方,忽然向他问道:“情况如何?”
“陇右道的西南各地,都遭到了天狼一族的袭击。”张进喝了口酒之后,回答道:“令人费解的是,黑塔山的主力还在迁徙。
“而且没有人能够知道,它们下一个进攻的城池会是在哪儿?
“然而可以断定的是,它们此番大动干戈迥异于常,显然不是为了掠夺粮食跟物质。”
“知府大人同意支援我们了吗?”
“援兵不可能来了。”张进继续回答道:“昨夜前线来报,有两名士兵在隐雾山附近发现天狼王的踪影。
“它们似乎是想迁往剑南道,跟盘踞在白鹫岭上的狮面鹫一族回合起来。这对所有人来说,可都不是一个好消息。
“且不说它们会在途中毁坏多少座城池?单论这两大妖族的联合起来的势力,便足以荡平军备松弛的剑南道。
“现如今,为了响应剑南道节度使的请求,中雍、白叶跟襄南三府的官兵奉命往隐雾山集结,暂时无法抽调兵力前来支援我们。
“知府大人的决定是,让我们即日弃守平良城,护送百姓前往道治天原城寻求庇护。”
“事到如今,弃城已是在所难免。”冯伯夷沉默片刻后,道:“而且见此情形,这场恶仗只得靠我们自己了。”
张进忽而反问道:“我们还剩多少人马?”
“目前,平良城兵团已经折损大半,能够作战的兵力约有五千。”
“看来在我离开之后,战况似乎变得更坏了些。”
“眼下的当务之急,乃是将兵营里阵亡者的名单公之于众,也好让百姓知晓战火已经燃眉。”冯伯夷随即起身,吩咐道:“传我命令,让城内的官兵不得解甲,严防敌袭。
“再拨出两千精兵下去,督促撤离百姓拾掇行李,并由你领兵护送他们撤离这里。”
“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了吗?”张进说,“那大人你呢?”
“总得有人留下来督战,便由我来掩护你等撤离罢。”
翌日寅时,鸡鸣声跟马蹄声互相交错,昏暗的天际隐约有着光亮。
四拢而来的天狼们在城墙前虎视眈眈,使得守在城楼上的士兵们不寒而栗。
这些硕大的天狼血统纯正,乃是太辰国名盛一时的妖族大部。
只见它们个个双眼幽蓝且毛色棕黄,身躯却是比普通的马匹,还要大上一圈。
守备冯伯夷拔刀示意后,举着火炬的士兵点燃了石袋上的巨石,数十余名士兵随即松开手来。
粗重的绞绳忽而升了上去,旋转着的齿轮开始发烫,而扬起的炮梢则将那巨石投了出去。
染火的巨石顿时飞越过了城墙,在密集的妖群里爆裂开来。
其声宛若雷震,火光灿如夏花。
那些天狼因此心生畏惧,不禁龇着牙并且往后退缩。
这时,染血的城门再度徐徐开启。
冯伯夷亲率三千余骑冲锋在前,跟阻挡在前的天狼拼死搏杀着,以便为其后的队伍开道。
在那之后,满载着百姓的马车忽然从中突围而出。
而张进则领兵紧随其后,其兵迅速地分为两股,左右各有千骑驱散周遭的妖怪。
崎岖不平的驰道上溅满了血水,密布其间的辙痕深浅不一。
近万辆马车就此辘辘而去,驶向生死未卜的远方。